卧铺奇遇

最近懒惰消磨时间时读王小波，这是在回六盘水的卧铺上挑起的兴头。在火车上的第一天，我把之前在学校图书馆借阅的还剩下半本的《镜子、父亲、女人与疯子——拉康的精神分析世界》读完。读完之后无所事事，甚是无聊，手机流量的信号时有时无，只得把 Todd 送我的 kindle 翻出来，里面正好有王小波的《黄金时代》、《白银时代》、《青铜时代》的合集，想到 Todd 之前说，在中国作家中，他蛮喜欢读王小波，王的文字很细腻就像女人一样，于是我便读完了《黄金时代》、《三十而立》、《似水流年》。

其中我最喜欢《黄金时代》，因为其中的爱与性和荒诞。陈清扬是可爱的，她性感、真诚、又有一些傲娇与迷惘。于我而言，她的傲娇与迷惘是最吸引我的特质，这特质是矛盾、动荡的环境在一个活生生人身上的具现化，也是这个人物本身的张力所在。

陈清扬说，在章风山她骑在我身上一上一下，极目四野，都是灰蒙蒙的水雾。忽然间觉得非常寂寞，非常孤独。虽然我的一部分在她身体里摩擦，她还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独。后来我活过来了，说道：换换，你看我的，我就翻到上面去。她说，那一回你比哪回都混蛋。

陈清扬说，那回我比哪回都混蛋，是指我忽然发现她的脚很小巧好看。因此我说，老陈，我准备当个拜脚狂。然后我把她两腿捧起来，吻她的脚心。陈清扬平躺在草地上，两手摊开，抓着草。忽然她一晃头，用头发盖住了脸，然后哼了一声。

我在交待材料里写道，那时我放开她的腿，把她脸上的头发抚开。陈清扬猛烈地挣扎，流着眼泪，但是没有动手。她脸上有两点很不健康的红晕。后来她不挣扎了，对我说，混蛋，你要把我怎么办？我说，怎么了？她又笑，说道，不怎么，接着来。所以我又捧起她的双腿。她就那么躺着不动，双手平摊，牙咬着下唇，一声不响。如果我多看她一眼，她就笑笑。我记得她脸特别白，头发特别黑，整个情况就是这样的。

陈清扬说，那一回她躺在冷雨里，忽然觉得每一个毛孔都进了冷雨。她感到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忽然间一股巨大的快感劈进来。冷雾，雨水，都沁进了她的身体。那时节她很想死去。她不能忍耐，想叫出来，但是看见了我她又不想叫出来。世界上还没有一个男人能叫她肯当着他的面叫出来。她和任何人都格格不入。

陈清扬后来和我说，每回和我做爱都深受折磨。在内心深处她很想叫出来，想抱住我狂吻，但是她不乐意。她不想爱别人，任何人都不爱；尽管如此，我吻她脚心时，一股辛辣的感觉还是钻到她心里来。

我和陈清扬在章风山上做爱，有一只老水牛在一边看。后来它哞了一声跑开了，只剩我们两人。过了很长时间，天渐渐亮了。雾从天顶消散。陈清扬的身体沾了露水，闪起光来。我把她放开，站起来，看见离寨子很近，就说：走。于是离开了那个地方，再没回去过。

在山上敦伟大友谊时，嘴里喷出白气。天不那么凉，可是很湿，抓过一把能拧出水来。就在蓑衣旁边，蚯蚓在爬。那片地真肥。后来玉米还没熟透，我们就把它放在捣臼里捣，这是山上老景颇的做法。做出的玉米粑粑很不坏。在冷水里放着，好多天不坏。

陈清扬趴在冷雨里，乳房摸起来像冷苹果。她浑身的皮肤绷紧，好像抛过光的大理石。后来我把小和尚拔出来，把精液射到地里。她在一边看着，面带惊恐之状。我告诉她：这样地会更肥。她说：我知道。后来又说：地里会不会长出小王二来。—这像个大夫说的话吗？

此外，王小波戏谑的、黑色幽默般的语言也让这篇小说形式上轻盈了不少、可以一口气读完。

不得不说，我认为卧铺火车是世界上最适合读书的地方，没有之一。要是我有一列卧铺火车的话，我准给它改造成移动图书馆，将原来的一个隔间里的上中四张铺全改成书架堆满书，把两张下铺中间的小桌板加长加宽、放上些香薰和可爱的小台灯供睡下铺的人写作读书用。这样的火车上，人们都放下了电子产品，与繁杂的都市生活隔绝开来，只剩下真诚的交流与沉默、关切的问候与体贴、哐当哐当的行进和书页声。读倦了、眼疲了便或倚或躺，凝视车窗外变换的景致——草原、云海、蓝天、裂谷、山涧、大江，瓦房、高楼、巨桥、隧道、梯田、炊烟……

我此次便幸得这种体验。我刚在连运港上车安置好行李后不久便见到了我此行的主要室友——一家四口？准确的说是一家三口+男女主人的一位好友（当然，这是我日后相处才得知的）。男女主人都戴着眼镜、他们家的小姑娘上着粉色圆领 T 恤，下穿浅粉 9 分裤、踏着一双可爱的白色圆头凉拖鞋，一上车安顿下来便拿出英语卷子写，看上去不是在读初三就是在读高一，给我美好、文静、纯真的印象，用后来隔壁车厢的一位大哥的话来说就是——大家闺秀的感觉。

我一看，居然写作业？这我能落后吗？我当即翻起身来把中铺包里的《镜子、父亲、女人与疯子——拉康的精神分析世界》拿出来，丢在我刚才躺着的下铺上，然后便正襟危坐，斜对着小姑娘读了起来。浮在北方一望无际大平原上的阳光软软地浸透了车窗流淌在我们之间，几缕发丝掠过她的眉梢，她就这么在小桌板上沙沙地写着，我在一旁默默地读着，心里感到无比的欢喜，有种奇妙的安详、静谧在我们这节车厢中升腾氤氲，而火车只是飘飘然沿着轨道向前行驶。

后来我们还一起研究过英语题、讨论过学习的经验、一起在到站停车后下车散步……

这一路上除了她们一家的欢声笑语和无私的食物外，还有社牛连云港供销日语老大哥以及其他几位小哥与我们逗趣、解闷，这就是坐绿皮卧铺火车的乐趣与魅力！